一块小小的墓穴，动辄十万块，曾经被称为“墓地茅台”的福寿园，如今却录得上市12年来首次亏损。上半年净亏损高达2.6亿元。
“客户的消费行为趋向谨慎。”这是福寿园在2025年中期报告中对业绩下滑的解释。说得直白点，就是人们不再愿意为天价墓地买单了。
就在不久前，福寿园的经营性墓穴平均销售单价还从2018年的10.25万元/个上涨至2024年的约12.12万元/个。但今年上半年，这个数字却锐减至约6.3万元，降幅高达47.5%。
01、行业寒冬，死亡人口增加，殡葬反萎缩
中国殡葬业龙头企业福寿园等上市公司集体亏损，尽管老龄化加剧带来更大需求。2025年我国死亡人口预计突破1200万，比2017年多了近200万，但殡葬业并未如预期般“火”起来。
多个上市殡葬企业营收集体下滑。龙头福寿园2025年上半年营收6.11亿元，同比下滑44.5%，净亏损2.61亿元。安贤园、万桐园和中国生命集团等主要业务为殡葬服务的上市公司，在今年中期报告中均提及殡葬收入承压，出现亏损。
这与我们基于人口趋势的普遍认知形成较大反差。截至2024年末，60岁及以上的老年人口已突破3.1亿。预计到2035年左右将突破4亿，中国将进入重度老龄化阶段。
02、暴利不再，从“墓地茅台”到净利润转亏
殡葬行业一直被视为“暴利”的行业之一。以上海福寿园为例，其原土地收购成本仅为190元/平方米。长期以来，福寿园的利润率都能达到80%以上。
但如今，“天价”墓穴之后监管逐渐从严，政府对经营性公墓的墓位用地费和维护管理费等实行指导价，福寿园的“暴利”生意受到限制。
税务成本增加进一步挤压了盈利空间。中国万桐园今年上半年支付增值税781.8万元，其中包括对以往期间额外重估支付的608万元增值税，导致净利润转亏。
03、消费降级，活着的人为先，死者退后
最直接的原因是经济环境的变化，消费者愿意花（或者能够花）在殡葬服务的钱变少了。62%的90后、00后会把治丧费用控制在1.5万元以内，比他们父辈少花40%。
年轻人特别理性，更愿意把钱花在老人活着的时候，给老人买保健品、带老人旅游，而不是死后花在排场上面。调查显示，年轻人在养老上的支出，比传统殡葬支出多了近三倍。
这种转变反映出年轻人的消费逻辑：实用、走心，不搞虚的。他们认为“生前尽孝，死后简办”才是真正的孝道。
04、观念变革，从厚葬薄养到生态安葬
经济考量之外是观念的变化。活着的人对死亡的态度决定他们在这件事上的花费，而当今社会的人们对“告别”的观念发生了较大转变。
影视作品如《入殓师》《人生大事》等推动公众重新审视“体面告别”的真谛。这些作品聚焦主角为逝者纳棺时的专业和尊重，传递告别的本质是对生命最后的守护，强调真挚的情感连接远比昂贵的仪式更重要。
越来越多人意识到，相比于一场给活人看的盛大葬礼，与逝者真诚、安静的告别，或是以一种更具个人印记的方式被铭记，或许更为重要。
05、生态安葬，不买墓地不留骨灰的新选择
生态葬正成为一种新选择。它包括草坪葬、骨灰树葬、花草葬等绿色安葬方式。在草坪葬中，逝者火化后的骨灰安置于可降解骨灰盒内，埋于草丛下，约半年时间就能被土壤降解吸收。
这种殡葬方式不留骨灰，也不购买墓地，节省了不少开支，也省掉了后期墓地的维护、管理费等麻烦。2024年全国生态安葬占比已经到11.4%，比前一年涨了5.87个百分点。
以上海为例，海葬、树葬、草坪葬等节地生态安葬方式正受到越来越多市民的青睐，民政局还会为节地生态安葬补贴1000元。
06、政策调控，公益导向遏制殡葬暴利
为殡葬市场踩下刹车的，除了降温的消费者需求，还有加强的政策监管。“天价墓”“殡葬暴利”等问题曾多次被社会关注，近年国家倡导“公益殡葬”，强调殡葬服务具有基本民生属性。
2025年4月，民政部发布《殡葬管理条例（修订草案征求意见稿）》，指明要加强殡葬管理，强化行业的公益导向。2024年10月，整治殡葬领域腐败乱象专项行动动员部署会议在北京召开，启动了一项为期一年的整治行动。
上海市场传闻称墓穴售价被“窗口指导”，单个墓穴价格上限被锁定为16万元。多家经营性公墓工作人员均证实限价存在。
07、数字逝者，VR追思与元宇宙陵园
殡葬业“卖地”的时代就要落幕，从业者们已经在思考下一步棋。数字化似乎成了一棵救命稻草。云端纪念馆、直播追思甚至AI生成逝者影像等线上数字服务层出不穷。
这些数字化服务已经覆盖了2800万用户，不用再局限于传统的墓地祭拜。年轻人甚至玩出了新花样，搞元宇宙陵园，在虚拟世界里给逝者建“家”，上传照片、视频，随时“看望”。
有的甚至用NFT数字藏品做纪念，把逝者的故事做成独一无二的数字卡片，比冰冷的墓碑更有温度。对他们来说，殡葬不是“演给别人看”，而是自己和逝者的情感连接。
08、转型阵痛，从卖墓地到生命规划师
殡葬业尝试转向数字化服务及生前契约，但服务型模式盈利远低于传统售地。过去依赖土地稀缺性来获取高额利润的“类房地产”模式已经能够看到尽头。
福寿园虽然传统墓穴收入跌得厉害，但它的生态葬服务收入反而涨了30%。公司主动把那些不赚钱的低效业务砍掉，把钱投到节地生态安葬上。
未来的殡葬服务会更全面，不只是管“死后事”，还会管“生前事”。现在已经有企业开始做生前预嘱、临终关怀，“生命规划师”这种新职业也冒了出来，帮人提前规划自己的身后事，客单价能到2万元以上。
09、文化重构，生命值得被好好告别
最核心的变化，还是文化价值的重构。以后不会再一刀切地否定传统，也不会盲目追求新形式，而是会“分区管理”。如在农村保留适度的传统仪式，在城市推广生态葬，既尊重不同人的需求，又符合环保趋势。
最终，殡葬会回归它的本质：不是炫耀的排场，不是赚钱的生意，而是对生命的敬畏，对逝者的怀念。
殡葬业的“凉”，不是因为没人死，而是因为旧的模式跟不上年轻人的需求了。当行业真正放下“暴利”的心思，转向实用、环保、走心的服务，所谓的“寒冬”，其实就是新春天的开始。
截至2025年6月30日，福寿园有全职员工1998人，上半年公司裁员达到200人。由于墓穴销售减少等影响，福寿园员工成本下降至1.8亿元，较上年同期缩水29.47%。
但未来的殡葬服务可能会更全面，不再只管理“死后事”，还会管“生前事”。现在已经有企业开始做生前预嘱、临终关怀，“生命规划师”这种新职业也出现了，帮人提前规划自己的身后事，客单价能到2万元以上。
当行业真正放下“暴利”的心思，转向实用、环保、走心的服务，所谓的“寒冬”，其实就是新春天的开始。
